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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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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孟禾試了很多辦法。

一開始她是打算自力更生的。她去探望Linda,因為Linda見過丁毅武的太太,知道她的模樣。

只是Linda的狀態太糟,說不了兩句就是前言不搭後語的,丁毅武的名字和槍擊事件更是禁忌,提都不能提。一提就是刺激,一刺激就有發狂的跡象。

事故發生的修車店她也回去過。克服了自己不停退縮的心理障礙,放空大腦直接硬著頭皮開車過去。

一共三次,甚至有次是夜裏將近十二點。

完全沒有人,修車店和咖啡店黑燈瞎火的,蕭條破敗,門上都貼了蓋了紅色印章的封條,再怎麽仔細看,也沒有小心揭開又覆原的痕跡。

蜘蛛開始在上面織網,灰塵壘窩。

這樣過了一周,楚孟禾實在沒辦法,只能求助於官方,找去了當時受理案件的最高負責人,西江區公安分局副局長鄭仁。

鄭仁的一盆冷水直接澆滅了楚孟禾微弱的希望之火——

第二天在清理槍戰現場的時候,他們在修車廠後院裏發現一個廢棄的菜窖,裏面有一具被勒死的年輕女屍,大概年齡二十五六歲,死亡時間就在那天夜裏……

楚孟禾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怎麽會這樣?

原本是她最大的籌碼和希望,如今已經被徹底掐死在萌芽狀態。

丁太太也死了?!

倒是好心送楚孟禾出門的女警方瑩,也就是那天照顧她遞毯子倒咖啡的那個,在大門外很好意的隱晦提醒——

這起案件就不要再提了,因為涉案面非常廣,鄭局也很頭疼。

方瑩的好心打通了楚孟禾的任督二脈。

回了家她就直接上網去搜相關信息。

不搜不知道,看到鋪天蓋地的所謂內-幕真相,饒是楚孟禾有心理準備,還是被驚住了。

這起案件被定義為建國以來最大的槍械走私案件。

犯罪團夥立足於S市,向全國各地輻射,三年來隱藏極深,構築了社會的不安定因素,產生了極為惡劣的深遠影響。

隱藏在背後的,據說涉及S市政府要員,很是舉足輕重的一個大人物。如此完整的槍械走私利益鏈,因為他的保護而一直逍遙法外,而走私所得的利益,也反過來成了他向上謀求發展的龐大經濟支柱。

環環相扣,環環相護。

此次在S市公安局歷時兩年堅持不懈的跟蹤調查取證之下,終以雷霆之勢一舉搗破重大走私犯罪團夥,繳獲庫存槍械近千支,擊斃犯罪分子五十三人,抓捕關鍵人物七人,無一人漏網。

網上甚有膽大網友,妄加揣測那個隱身背後的涉政大人物,到底是S市的什麽領導。

只是官方沒有打老虎的結論出來,一切還仍然停留在霧裏看花的階段。

網上那麽多的熱論,只有一條沈樓的猜測,讓楚孟禾心驚肉跳——

公安局肯定往裏面放釘子了,而且還不是短期行為。

楚孟禾去廚房倒水喝的時候,心神不寧的差點燙到手。

莫斐,是那顆埋藏了兩年的釘子嗎?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車子賣了,房子退租了。

在S市的最後一晚,楚孟禾打了車,去了那個給她希望也是最終讓她絕望的地方。

夜色中,本就破爛的修車廠渺無人跡,沒有燈光沒有人,仿佛從來就是一片廢墟,無始無終,周而覆始。

所有人告訴她的答案都傾向於一個閉環的句號,人死了,事情結束了。

四周異常安靜,連過往的車輛都很少。

楚孟禾伸手撕下了封條,旋即推開了修車廠的門。

門軸因為幹澀,發出吱扭的聲響,回蕩在寂寥的夜色中,聽過去就有點心驚肉跳了。

楚孟禾定了定心神,擡腳走了進去。

院落裏有荒草雜生,細高,搖曳著伶仃的腳骨,編織著夜的舞蹈。

左手邊,原本是拴著大狼狗的地方,如今只剩下塌掉半邊的狗窩,食盆裏汙黑一片。

微型手電劃過地面,楚孟禾蹲下身體。

眼前有一大塊的汙漬,色澤明顯深一些。是機油的侵染,還是狼狗大黑的血漬?

沒有一絲微風的夏夜,悶熱異常。

對了,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陣雨……

楚孟禾接著向前走,繞過洗手池,直接進到房門半掩的屋子。

是丁毅武他們夫妻住的地方吧?

兩開間的平房,外間是做飯的廚房,裏面是臥室。

楚孟禾走進臥室,說不出心底是種什麽滋味。

是傷心於莫斐的隱瞞?還是他的離開?亦或者是他不聲不響的結婚?

他找的,是個什麽樣的女人?

“哪有什麽臥底不臥底的?楚小姐你是電視劇看多了吧?”鄭仁眼底的詫異不似作假。面對她突然襲擊的試探言語,搖頭失笑:“這起案件從頭到尾都是我負責的,沒有你以為的什麽臥底,更何況是犧牲自己同伴的性命來收網,更是不可能。楚小姐,我可以認真的告訴你,那些被抓捕被擊斃的,都是危害社會的歹徒,千真萬確!”

眼前滑過那天和鄭仁的對話,楚孟禾認真的想,難道真的是自己陰謀論了?或者是不肯面對現實?

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,硌的腳踝歪了歪,發出細小的開裂動靜。

手電光的籠罩下,是一個塑料的卡通鑰匙扣,依稀是粉色的花朵,很女性化的東西。

楚孟禾定睛看了兩秒,旋即擡頭,目光隨著手電筒的光線,慢慢的劃過空寂的室內——

房間很簡陋,看得出主人的日子不太好過。

正對門的地方是一個防雨綢拉鏈簡易衣櫥,紫色的小碎花,拉鏈半敞著,有幾件衣服胡亂的耷拉在邊上。靠邊是一張鐵藝的雙人大床,被褥淩亂,一對米黃色的枕頭擺的整齊,看過去就覺得分外刺眼。

楚孟禾走過去,也不知道一下子沖動的犯什麽傻氣,伸手就扯著靠外的枕頭扔到了地上。

隨著她的動作,有個不大的東西也被帶得滾落下來,翻了兩翻,停在了她的腳邊。

彎了腰蹲下去,直至把那個柔軟的東西握在掌心——

幹涸了好幾天的眼淚突然就滾落了下來。

“莫斐,你個混蛋王八蛋……”

是她那個曾經被偷走的矽膠胸墊,他以那麽孟浪的方式拿走,又這樣妥帖的放在了枕旁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重新回到A市,兜兜轉轉了一圈,她還是站到了那個起點。

梅雨季節,下了七天纏綿的細雨,楚孟禾也在家昏天黑地的睡了七天。

什麽都不想,就好像要把缺失的睡眠都補回來一般的死睡,吃了睡睡了吃。以至於到了後面,楚孟禾只覺得跟吃了什麽十香軟筋散差不多,渾身都乏累脫力,睜開眼睛要想起床,就得經過一番掙紮,把那些松散的骨肉一點點攏了,重新搭建起來一般。

七天後,叫醒她的不是鬧鐘,也不是愛女心切的楚媽媽,而是聞聲而來的祁曜。

楚媽媽不知道女兒怎麽了,一聲不響的收拾了行李,從S市辭職回家,問也不說,就是睡覺。

這個樣子一兩天,楚媽媽還挺得住。三天後,連楚爸爸都有點慌了。

楚媽媽想來想去沒辦法,就去找了原來的老鄰居,女兒唯一的好友白桃。

白桃這幾天正好忙的不行,晚上加完班的功夫,遲的自己都不好意思登門騷擾。

於是,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,就落到了祁曜的頭上。

“走,帶你打臺球去!”祁曜拎起沒什麽精神的楚孟禾,也不問個因由,直接拖人出去玩:“你瞧瞧你,我這一松手,你直接能變成葛優癱給我趴地上是不?”

“祁曜你慢點,我頭暈。”楚孟禾扶額,步子不穩:“果然不能睡太多……”

楚媽媽驚疑的看著帥氣英挺的年輕男子,明顯跟女兒很熟的樣子,忍了又忍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:“小夥子,你是白桃的同學?”

“阿姨,我叫祁曜。”祁帥笑的無比陽光,沒有一絲陰霾:“城北XX部隊大院的,比楚孟禾高兩級,白桃她老公的發小。現在國土局上班。”

“哦哦,”楚媽媽聽的一楞一楞的:“倒是從來沒聽妍妍提過。”

祁曜是個人精,一旦自己有了主意,那殺傷力是男女老少通吃級別的。這麽多年,也就出了楚孟禾這麽一個例外:“阿楚是學霸,在我們眼裏都屬於神級的存在。”

楚孟禾無奈的翻眼睛:“祁曜你夠了啊。你一個國家公務員擱我一個失業青年這兒酸什麽呢?媽,我球鞋呢?”

楚媽媽忙不疊幫女兒找鞋子,一邊還頻頻擡頭看向祁曜:“以後有空多來家裏玩啊,妍妍剛回來,也沒什麽朋友。”

楚媽媽欲言又止的樣子,落在楚孟禾眼裏,不知怎的,就有了點不是滋味。

祁曜大大方方的點頭:“我空得很,也願意來,就怕楚同學不樂意看到我來。”

楚媽媽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,眼睛一亮,看得出是強忍著憋回了那些話。

“走了走了。”楚孟禾推了祁曜一把,催促他出門。再待下去,這小子指不定要來脫口秀。

祁曜笑瞇瞇的跟楚媽媽揮手道別,禮數周全:“阿姨再見,下次再來看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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